東漢末年,漢朝皇權(quán)衰落,曹操“挾天子以令諸侯”,歷經(jīng)數(shù)十年征戰(zhàn),統(tǒng)一北方,封為魏王,掌握漢末實權(quán)。
曹操把漢獻帝接到許都后,既要在戰(zhàn)場上和各路諸侯刀槍相見,又要同看不見的、暗藏的、地下的政治勢力做殊死搏斗。曹操用武力掃平了群雄,又將擁護東漢的貴族、外戚勢力逐一翦除。曹操苦心經(jīng)營了三十年,才徹底動搖了東漢王朝的國本。但曹魏代漢仍非易事,因為曹操把漢獻帝接到身邊,就等于向世人宣告,他承認了漢獻帝的合法性、正統(tǒng)性。魏武雖為馬上天子,但他卻不能用湯武革命的方法來革除漢命。身為漢臣的曹操要取代東漢,唯一的辦法就是采用禪讓的模式。然而禪讓并不容易,堯舜傳說不可靠,王莽代漢又以失敗而告終。對于禪讓,曹操心里沒底,所以當手下謀臣武將紛紛勸他稱帝時,他卻無奈地說:“若天命在吾,吾為周文王矣?!?/p>
曹丕繼位后與曹操時代已經(jīng)不一樣了。曹操對于漢朝,對于追隨自己多年的部下,是有感情的,自己打著興復漢朝的旗號,建立了自己的勢力,當然要顧及到自己言行的影響。而曹丕不同,曹丕的權(quán)力是建立在父親的基礎(chǔ)上,他手下的臣子也多是只忠于魏王(曹操和曹丕),經(jīng)過幾十年的風風雨雨,朝中已經(jīng)沒有了強大的反對派,沒有哪位有足夠的軍事力量、政治力量可以和曹丕抗衡。
漢獻帝已無人可靠,在大勢已去的情況下,也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最后的雖然凄慘但至少比較安穩(wěn)的歸宿。
戰(zhàn)國時期,陰陽家鄒衍提出了“五德終始說”的理論,并用它來解釋王朝的興衰、更迭。五德終始說的理論來自于民間流傳甚廣的陰陽五行說,所謂的“五行”就是人們所熟知的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。由于漢為火德,按照五德相生說,火生土,故代漢者必為土德。東漢末年,漢朝統(tǒng)治已經(jīng)十分腐朽,無論是農(nóng)民起義,抑或是諸侯中的野心家,都打出土德的招牌。
到了三國鼎立的時候,魏文帝曹丕的年號是“黃初”,東吳孫權(quán)的年號是“黃龍”,都表示自己是土德,可以代漢稱帝。唯獨蜀漢先主劉備的年號為“章武”,表明劉備繼承了大漢的皇統(tǒng),是秉承了火德,而絕不肯尚黃,用土德。
曹丕發(fā)動起自己所有的力量,一起演了一場戲。先是曹丕的臣子勸進,臣子講述了很多理由,說曹丕如何如何,可以稱帝,漢朝如何如何,天命衰微。后是大臣們紛紛去聒噪漢獻帝,威逼利誘,漢獻帝無奈,只能頒布詔命,表示自己懇求禪位與曹丕。于是曹丕順理成章的改漢為魏。
除了使用五德終始說的理論之外,曹丕還制造了大量的讖緯。所謂的讖緯就是一種預言,它可以預告將來會發(fā)生的事,而且這種預言相當準確,可以稱得上是料事如神。
曹丕當魏王后的祥瑞簡直不勝枚舉:黃龍、鳳凰、麒麟、白虎、甘露、醴泉、奇獸,無奇不有,是自古以來最美好的。誰知曹丕的答復竟然是斷然拒絕,他下令道:“當年周文王已占有天下三分之二,還向商朝稱臣,得到孔子的贊嘆,周公實際上已經(jīng)行使了君主的職權(quán),完成使命后還是歸還給成王,我的德行遠遠不如這兩位圣人,像許芝這些話,我怎么敢聽呢?這些話使我心里害怕,手發(fā)抖,字都寫不成,意思表達不清,我要輔佐漢室治理天下,功成后交還政權(quán),辭職還鄉(xiāng)。”
可是大臣們絲毫不理會曹丕的態(tài)度,曹丕越是“謙虛”,大臣們越是起勁地勸進,他們勸進的表章連篇累牘,多得數(shù)也數(shù)不清。東漢朝廷的官員,魏國的官員都參與到勸進的行列之中,勸進表章的措辭越來越肉麻。
不僅是大臣們不斷上勸進表,漢獻帝也知道漢朝氣數(shù)已盡,故十分“配合”地連下了三道禪位詔書,苦苦地懇請、哀求曹丕仿效虞舜,登上皇帝的寶座。但曹丕卻說:“聽到這個詔命,真嚇得我五內(nèi)震驚,渾身發(fā)抖。我寧可跳東海自殺,也絕不敢接受漢朝的詔書。”盡管曹丕的假戲作得如此逼真,但朝中的文武大臣還是心領(lǐng)神會,他們一邊上書,一邊在潁陰縣曲蠡(今許昌一帶)筑起受禪臺。
經(jīng)過九個多月的精心準備,大臣們數(shù)十次的上表勸進,漢獻帝前后四次下達禪位詔書,延康元年(220年)十月十三日早已徒存名號的漢獻帝劉協(xié)被迫將象征皇位的璽綬詔冊冊奉交曹丕,宣布退位。十月二十八日,曹丕在桓階等人所上的“登壇受命表”上,批下了“可”字。第二天,曹丕登上了受禪臺,參加受禪大典的有文武百官和匈奴等四夷使者共數(shù)萬人。在完成典禮后,曹丕對群臣說:“舜、禹之事,吾知之矣。”
曹丕照例三讓之后于同月二十九日升壇受禪,登上皇帝寶座,改國號為魏,建元黃初。十一月一日,曹丕封劉協(xié)為山陽公,允許他行使?jié)h朝正朔和使用天子禮樂。同時追尊曹操為武皇帝,廟號太祖??h授匈奴南單于呼廚泉魏國璽綬,并賜青蓋車、乘輿等。十二月,定都洛陽。
曹丕代漢稱帝之后,給漢獻帝以國賓的待遇,封他為山陽公。山陽公封邑有一萬戶,可以“行漢正朔,以天子之禮郊祭,上書不稱臣”。十四年后,山陽公病死,獲得了“孝獻皇帝”的謚號,以天子禮儀安葬。這個山陽國傳了三代,共七十五年,西晉時依然沿襲,一直持續(xù)到永嘉之亂。
漢魏禪代是一場假戲,更是一場滑稽可笑的鬧劇,自春秋以來,凡廢主弒君者皆被稱為亂臣賊子,在歷史上要留下篡位的千古罵名。所以禪讓制就是一種最好的辦法。讓漢獻帝自己主動讓位,自己再假惺惺地推卻一番,這樣篡位就成了禪讓,無論是傀儡天子漢獻帝還是魏王曹丕都成了堯、舜一樣的圣君。
這種禪讓畢竟不是真禪讓,因為對于漢獻帝來說,是被逼無奈的,如果不是曹家父子以武力威逼他,他不肯心甘情愿地放棄祖宗打下來的,歷經(jīng)四百多年的江山社稷。
曹丕處置漢獻帝的手段相當高明,這并不是曹丕對漢獻帝動了惻隱之心。曹丕的這一做法還是根據(jù)當時的政治需要。曹丕代漢雖然在表面上看來獲得了天下臣民的擁戴,但其實并非如此。諸葛亮平定南中以后,舉行了大規(guī)模的北伐,但諸葛亮的北伐大軍還沒有到達,南安、天水、安定三郡的官吏和百姓就紛紛響應(yīng)。其緣由,用諸葛亮的話說,就是“人心思漢”。
曹丕以禪代的形式來完成改朝換代是極其高明的謀略,他向天下人昭示,大魏的政權(quán)不是搶來的,而是漢朝皇帝讓給我的。盡管漢魏禪代是曹丕逼迫漢獻帝遜位,但仍然符合中國古代的仁政精神和禮治原則。它僅僅以漢代帝王一姓一族權(quán)力的終結(jié),這種古代社會最小的成本,來換得政權(quán)平穩(wěn)的交接。相對于湯武革命所帶來的廣泛殺戮而言,流血犧牲無疑要少得多。
曹魏禪代的成功在歷史上產(chǎn)生了深遠的影響。從三國到趙宋王朝建立,歷經(jīng)七百多年,十余個朝代都以禪代方式完成了易代鼎革,漢魏故事成了帝制社會禪代的代名詞。
曹丕篡漢導致的影響是東漢王朝作為一個象征性統(tǒng)一的政權(quán)不復存在。曹丕在改朝換代之際,對職官制度進行了若干重要改革。改相國為司徒,御史大夫為司空,由此恢復了被曹操于建安十三年(208)廢除的三公官制(太尉、司徒、司空)。此后司徒、司空位號雖尊貴,但一般不干預朝政。曹丕又設(shè)秘書監(jiān)和中書省,中書省置監(jiān)令,主管通達百官奏事,起草詔令,以此分掉尚書臺的權(quán)力,改變東漢后期尚書權(quán)職過重的現(xiàn)象。在經(jīng)濟方面,曹丕繼續(xù)推行屯田制,重視水利建設(shè)??傊?,曹丕稱帝代漢后,魏國實力進一步增強。
對于劉備和孫權(quán)來說,曹丕的這一做法正是他們求之不得的。三分天下的局面形成之后,曹魏最強。曹操不稱王,誰也不敢稱王,曹操一稱魏王,劉備緊跟著就自稱漢中王。曹丕代漢的第二年,劉備打著繼承漢統(tǒng)的旗號,劉備部下紛紛勸劉備即帝位,劉備沒有答應(yīng)。軍師將軍諸葛亮上言,劉備才同意,在成都稱帝。又稱“蜀漢”或“季漢”。孫權(quán)相比曹操和劉備,名位稍低,到229年在武昌稱帝。